小米“翻车”是必然,但很多人都喷错了地方
但很多人都喷错了地方。就拿本次争议中最激烈的车前盖“货不对板”来说,雷军不够真诚,“背离”初心,“恰烂钱”甚至“背刺”车主,成了舆论主流。
但只要稍加理性地分析,就会发现雷军完全没必要这样。
要知道,小米SU7 Ultra是能在2小时内完成全年KPI的“一代神车”,承担的是小米高端化的野望,后续还有YU7等一系列产品,战略地位极其重要,只要口碑不翻,根本不愁卖。
为了车前盖几万块的利润,牺牲小米汽车的长远口碑,正常人谁会这么算账?
更何况,雷军其实十分爱惜自己的羽毛,这在业内是出了名的。
你从他早期的创业经历就能看出这一点。当年金山做网络游戏,拼不过史玉柱的巨人网络,一大原因就是巨人的《征途》有“强行抱起”功能,男性玩家只要花点小钱买道具,就能把女性玩家抱起来。金山并未设计这一功能,不是做不出来,而是因为觉得“耍流氓”所以不做。用雷军好友王川的话说,“那些不好的东西,雷军是下不去手的”。
周鸿祎也曾如此解释雷军的精神洁癖:他最早在中关村出道,受柳传志等第一代企业家影响,因而追求的不仅是事业有成,为人处世上也力图成为楷模。一言以蔽之,“雷军太在意别人对他的评价了”。
这样的人会明目张胆,吃相难看地“恰烂钱”吗?
所以SU7 Ultra“货不对板”应该不是雷军的主观意愿,但的确暴露出了小米和他自己的硬伤。
不管是做手机还是做车,小米成功的秘诀就是“用互联网思维做硬件”,雷军将之解释为“七字箴言”——“专注、极致、口碑、快”。
在一个重资产行业怎么做到“快”?一个核心思路就是小米“不造车”,只整合供应链。
这并不容易,尽管小米能依靠自己的地位糅合供应链,但不同供应商的组件模块在尺寸、风格甚至质量上仍存在客观差异。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。
在小米刚做手机时,这样的差异曾造成过大麻烦。小米手机最开始的电池尺寸甚至都不统一,此后爆发的诸多质量问题,更是让小米成了低端货的代名词。
而归根结底,这与供应商过多过杂有关,直到小米在手机江湖逐渐站稳,品牌逐渐被供应商认可,这一问题才有所好转。
但作为车圈新手的小米,也避不开供应链问题的“拷打”,而汽车空气动力学上的设计,本身又需要供应链高度的协调配合才可完成。
因而小米最终只能交出一个捎带一丁点功能性的装饰件,空气导流基本没有,的确可以散热,但散的不是轮毂,是车前舱内的金属部件,意义不大。
以此宣传“赛道级导流特效”,甚至强调“改了内部结构”,的确难逃模糊甚至过度宣传的嫌疑。
问题在于,爱惜羽毛的雷军为什么要这样?
另一桩事件也许能给我们提供参考,那就是雷军“封印”了SU7 Ultra的马力,尽管小米事后暂停了这一更新,但仍算得上是灾难级的公关。
因为高端品牌之所以高端,某种程度上就是因其“不近民情”——法拉利并非没有出过安全事故,但你从未听说过法拉利限速。
速度与性能,本身就是豪华的一部分,另一部分是安全性,两者必须兼顾,但没有谁高于谁,必须牺牲谁的说法。
笃信SU7 Ultra“很酷”的人,对小米的滤镜也会因为这一让步褪色几分。
归根结底,SU7 Ultra算是小米汽车迈向高端化的第一步,既是突破,也是试水,对舆论的妥协,本质上是因为雷军对小米的路线选择不够自信。
围绕车前盖的争议也能看出这一点。一个没什么实际用途的装饰件卖4.2万,对走惯了性价比路线的小米来说颇为陌生,这是高端化的战略导向与性价比的打法路线上出现了分歧。
小米的解法,是放大与价格匹配的实用性,使之能满足小米一贯的逻辑,回归此前的舒适区。
但问题是,小米也许是全市场最有底气拿出“华而不实”产品的厂商了。做手机时独一无二的社群营销,为其带来了具备超强粘性的粉丝群,他们认可小米的核心价值观和品牌理念,认定小米就是“酷”的代名词。
换言之,小米的粉丝们愿意为“酷”,而非“功能性”买单。核心客群的粉丝属性决定了,即便雷军只是坦诚地说这只是一个没啥用的装饰件,也许也能换来不少订单。
但小米没有选择这么做,反而选择了一种颇为牵强的方式,这或许说明它还没准备好成为一个高端品牌。
而归根结底,雷军其实一直都不是一个十足自信的人,在2020年靠着“一往无前”的主题演讲正式走到前台之前,他都颇为低调。没人关心雷军开什么车,戴什么表,没人关心雷军有没有花边新闻,很多人甚至不知道他已经结婚,有个女儿。
更早些时候,金山时期的雷军甚至要求员工统一着装,偏爱蓝色和黑色,只为让自己看上去“正规”一点。
创立小米早期,雷军仍以劳模形象示人。王川在接受《人物》记者采访时曾如此描述:
“他跟小米的所有人都这么说:做猪,我们都把自己当猪。”
此处的“猪”,指代一种苹果式的“Stay hunger,stay foolish”的苦修,代表的是一种时间永远不够,任务永远紧迫,追赶永不停下的紧绷,最贴切的表现,就是科技评论家方兴东多年前约见雷军时的描述那样:“他的睡眠永远严重不够,人非常憔悴,疲惫始终挂在脸上。”
这种苛刻的自我要求并非没有回报,在小米跑得最快的时候,互联网“教父”张朝阳曾如此评价雷军:
“雷军属于新贵啊,新贵。他以前不是那么贵,‘啪’一下就贵了。”
“‘啪’一下就贵了”的表现,是雷军表面上舒展了开来,他开始向公众分享自己的生活,更多地穿着休闲服,他似乎变得松弛了一些。
但这种松弛并不真实。SU7 Ultra刚上市不久,雷军拍过一则宣传片:灯光克制、色调清冷,雷军坐上SU7 Ultra的驾驶座,在握紧方向盘之前,仔细地、轻柔地给自己涂上了护手霜。
他知道如何撩拨观众的“痒点”。精致的商务精英形象,与那些中年油腻的企业家形成鲜明对比,评论纷纷大呼雷军“太会了”之际,又有多少人看到了苦心经营、小心维系人设,讨好观众和粉丝的压力?
你能看到这种压力带给雷军的影响。从2020年的“一往无前”,到2021年逐梦过程中最艰难的十个选择,再到2022年分享人生中的多次挫折和迷茫,2023年讲述成长,以及2024年说的“如果不是遭遇美国制裁......我们不会贸然进入汽车这么复杂的行业”,每一年的演讲,苦难和坚持都成了雷军永恒的主题。
即便已经成为一代人心中的标杆和精神符号,即便在20年前就已少年得志实现财富自由,雷军似乎依然没有摆脱“苦修猪”的底色,这不是一件坏事,它让小米始终保持危机感和敏锐的嗅觉,但当类似SU7 Ultra限速这样的事件发生时,“苦修猪”自觉平庸、自给压力甚至“自我诋毁”的危机感,也许会摧毁雷军作为小米代言人的自信。
理想主义者不能,也不应该轻易让步,上一个让步的罗永浩已经证明过这一点:
曾喊出“(锤子手机)如果低于2500元,我是你孙子”的罗永浩,将手机下调至1980元,罗胖子更名“罗孙子”;
曾坚定认为“水粉色是臭土鳖最喜欢的颜色”的罗永浩,推出了一款鲜嫩水粉色的坚果手机;
曾嘲笑小米和雷军“土”,而后却公开道歉,承认之前的嘲讽没过脑子。
一系列转变之后,罗永浩成了自扇耳光的表情包,和在脱口秀节目上的“大局观”担当。很难判断罗永浩是否喜欢这种转变,他问过自己一个也许永远都不会公开答案的问题:应该从此认为那些笨蛋还有救呢,还是应该相信自己也成了一个不可救药的笨蛋呢?
罗永浩的转变也许带着几分别无选择的无奈,相比之下,雷军的选择面却要多得多。
只是在这之前,雷军需要重组雷军,需要跳出苦难人设的画地为牢,从人设和内心都变得更加自信——小米的高端化,起点和终点都应是雷军的“高端化”。